从进入县衙的第一天起,李善就是个独特的存在,他名义上只是来帮忙的,从不侵夺县衙任何人的职责权力,只在李乾佑的指点下进行数据统计。
换句话说,李善每天都是在县衙后院,就连吃饭都不肯出去,李乾佑到也不在乎,自顾自带着李德武天天在外面忙。
其实李善是无所谓的,只是不想横生枝节而已,理论上分析,自己就算遇上了李德武,对方也不敢怎么样。
在李善这个名字在长安扬名之后,河东裴家没有任何反应,李善猜测裴世矩未必知道这个名字,但李德武至今还没反应过来。
李善通过吴忠,隐隐察觉得到,李德武对自己这个前身颇为鄙夷可能是极大的反差让李德武失去了警惕。
如果在县衙撞见,会生什么?
李善能肯定,不论其他,先一点,李德武肯定会捂住这件事。
所以,畏惧相遇的应该不是我。
李善正有滋有味的喝着白开水,啧啧,前世就没现白开水这么好喝呢特别是在茶汁的对比下。
“李兄今日得闲?”
听见门外来人,李善脸一垮,这厮都四十岁了,怎么就这么拉的下脸?!
来的是前些日子大败的荣九思,这位在朝野因算学、诗才闻名,倒是没记恨李善,反而时常上门讨教,甚至口称李兄
李善打听过了,这位荣九思在齐王府担任记室参军,实在不想来往,可惜这厮脸皮太厚
“乾佑兄太过吝啬呃,太过忙碌,只能请李兄指点一二。”荣九思笑吟吟道:“听闻李兄祖籍陇西郡成纪县?”
李善努力支撑着一张笑脸,外间传闻算盘是陇西李氏丹阳房秘技,他就是用这个理由将荣九思堵回去的。
荣九思脸上笑容不绝,“今日听闻,明岁明算科,有可能会考算盘。”
科考,考打算盘?
李善好险笑出声来,但转念一想,沉思了会儿后,提笔在纸上一挥而就,“晚辈其实也只是略懂算术而已,并不精通算学,已经竭尽所有,其余的还请荣参军详询叔父。”
看着荣九思如获至宝的模样,李善笑着在心里想,此人特地提到了明年科考看来李乾佑所说的与齐王无关,难说真假。
武德年间夺嫡之争,太子李建成最有优势,秦王李世民底气最足,而齐王李元吉
李善都想不通李元吉为什么非要卷进去?
身为嫡子,两位兄长无论谁胜谁败,都不会亏待李元吉。
最关键的是,李元吉掺和进这场夺嫡之争,就算站在胜利者一边,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东西,本就是亲王,难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但如果李元吉站在输家的那一边,下场堪忧历史上李元吉自个儿死了不算,儿子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不算,李世民还往他的头上塞了顶名流千古的绿帽子。
唯一的解释是,李元吉本人有夺嫡之心,毕竟李渊只有三个嫡子,也只有这三个儿子有继承大宝的可能。
难道是李元吉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但这种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三十五岁的李建成身为东宫太子,根脚极深,关键是为嫡为长,深得李渊信重,朝中重臣对其都持支持,至少是不反对的态度。
二十四岁的李世民因军功而显威朝野,天策府内谋士如云,名将迭出,本人更是威盖父兄。
而李元吉呢?
少年时任并州总管,恰逢刘武周来袭,居然携妻妾窜离,洛阳大战只是充数而已,征伐河北少有战功,处置战后河北事不利,以至于刘黑闼复起后,多有其旧部杀官献城。
这样的人物有资格和李建成、李世民争位吗?
李善实在有点想不通,但事实是摆在面前的,因为就在前几天,他得李楷告知,齐王招太原王氏、清河崔氏数人入齐王府为官,这显然是李元吉在扩充实力。
出门看了看日头,算算时间,李善收拾了下,出门往东山酒楼而去,今日是长孙冲设宴相邀。
“李兄来了。”胖乎乎的高履行笑着招手,“据闻县衙里忙的很?”
“不忙,非常非常闲。”李善加重语气。
一边说着,李善一边转头四顾,来的都是秦王府子弟,而且都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除了长孙冲、高履行之外,还有李楷、房遗直。
寒暄了一阵,李善抿了口三勒浆,笑着问起尉迟宝琳和程处默。
长孙冲干笑着摸了摸鼻子,尉迟宝琳早就暴跳如雷,程处默都劝不住,要不是尉迟恭压着,这厮都已经杀到朱家沟去闹事了。
高履行突然说:“昨日两仪殿圣人召重臣议事,提到了李兄。”
正举杯饮酒的李善被呛了个正着,“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后,满脸通红的李善不可置信的支支吾吾,“两仪殿议事,为何会提到李某?”
“因为算盘。”高履行瞥了眼长孙冲,“今日议征刘黑闼事,闲暇时齐王取出算盘”
“圣人一试赞此虽为小道,却于国有益。”长孙冲接口道:“之后秦王提起了李兄,言辞中颇为赏识。”
李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娘的李二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