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自然而然想到了他被关起来的事情。
算算时间,他也得到后年才被关起来。但他上辈子这个时候还在江南呢,根本不在京都。
难道这辈子因为在京都提前了?
她默不作声,不敢多说多做,但过了几天也没见刕鹤春出什么事情。只是他越来越忙,有时候都不回来歇息,整日里在督察院里。
这时候即便他捂着不说,折绾大概也知晓他在做什么了。
这次江南赈灾,浩浩荡荡一年,朝廷出钱出力,地方官员却贪墨众多。
折绾这才恍惚想起来,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情,死了很多人。但那是明年才查出来的,刕鹤春因
为刚回京都,账目清楚,并没有牵扯其中,但也不被允许去查此事——怕他跟地方上的人有交情,徇私枉法。
这辈子倒是成了查案的。还是太子跟皇帝说让刕鹤春跟着他一块查。刕鹤春累了几天回来,眼睛都黑了下去,吃着饭吃着饭,突然道:“父亲说,太子可能是要我做把砍人头的刀。”
折绾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刕鹤春:“这次牵扯的人太多了,还有许多世家的子弟,太子第一个就找了我。”
太子找他,那便是陛下也同意的。
刕鹤春二十年来在皇帝那里顺风顺水,做着稳稳当当的差事,过着稳稳当当的日子,如今是第一次被用来做靶子杀人。
他自己还有些不适应。
英国公分析,“等你杀完这一批人,再出去喝酒,也没什么人愿意了——谁家没有几个亲戚,你杀了人家的亲戚,总是要冷落冷落你的。但等不了一年,他们又会重新找你,毕竟那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只要陛下器重你,他们也是要里子的——我们这般的人家,谁家还没有几个被杀的亲戚了?”
“这事情,即便不是你做,也是其他人做。这是陛下器重你,你尽管放手去做。”
可手上查出来的名单太多了。他深吸一口气,跟折绾道:“你娘家大嫂嫂的娘家兄弟也在里头。”
折绾皱眉,“真的?”
真的。
折绾不知道此事。刕鹤春也是想跟折绾说明白,“我要是不在其中,还能帮着说和说和,说不得能留下一条命,但我手上的人命太多了,便不能出这个面。陛下和太子盯着我呢。”
刕鹤春:“此事我肯定是不能帮的,岳母和舅兄可能要来找你——你可不能答应啊。”
折绾自然不会答应。
折夫人也不答应,折家大少夫人莫氏大哭,“母亲,你就去帮我求一求吧,你是他的岳母,难道一点情面也不讲么?”
折夫人岿然不动,“我早跟你说了,这事情不是他主持查办的还好,可偏偏就是他查办的,咱们只要开了口,便是不好做亲戚了。”
她道:“你要是觉得我们无情,我也可以送你回娘家。”
莫氏恨得牙痒痒,回去跟丈夫道:“母亲要休了我呢。”
折家大郎叹息,“他不帮也是情理之中,但他的手可以轻一些,只要活下来一切都好说。”
他亲自去找刕鹤春。刕鹤春却避而不见,他跟折绾道:“这时候上门不是让我被人说道么?”
对大舅哥十分不满,认为他拎不清。
英国公也叮嘱了家里其他人,“不可答应一点。”
就怕家里人收了什么说不清楚。折绾想了想,便连生意也不扩了,道:“咱们只做之前的生意。”
周掌柜很是认同,“京都人人自危,咱们确实不能出错。”
主家是世家妇人的好处很多,坏处自然也有。好坏是兼得的,周掌柜很是懂这个道理,“主家的念头没错,咱们求
稳。”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刕鹤春足足瘦了十斤。十一月份的时候,案子终于审完了,莫家二少爷牵扯其中,判了流放三千里,这确实已经算是手轻了。
莫氏却在家里哭晕了过去,怒骂道:“平日里兄弟兄弟,结果呢?咱们千辛万苦给川哥儿L说门好亲事,他可给过一个好脸色?咱们又不是说的其他家人,也是你的舅家,结果他不肯就算了,连带着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我瞧了就生气。”
“且刕鹤春看不起也就算了,母亲呢?她自己不认娘家人,却帮着刕鹤春对付咱们。”
“这次又是一样!我真是不懂了,到底你是她的儿L子还是刕鹤春是?”
她拍着桌子道:“当年大妹妹去世,她三天两头上英国公府,家里的事情都不管,我说什么没有?我也是刚生下郎哥儿L,还在月子里呢,就已经开始强撑着精神管事了。”
“我还为祖母戴孝磕头,为你养育儿L女,这些你们是一点都不顾念,就看着我兄弟流放,三千里,足足三千里啊。”
折家大郎也对母亲有怨言的,“先头的婚事,母亲确实做得不多。舅舅虽然之前对她不住,但是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哪里就能真的不来往了。”
又道:“但这次的事情却怪不得母亲——”
莫氏大怒,“流放的不是你兄弟,你自然是如此说,等哪天死到你自己头上,我看你还说不说!”
折家大郎也恼怒了,“那你要你娘家兄弟不贪啊。”
莫氏:“你敢说自己手上没有银子是私下收的么?刕鹤春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