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站起来就走。等回到苍云阁,里头一片瞎灯黑火,折绾皱眉,“怎么不点灯?”
墨月压低了声音道:“大少爷一直坐在屋子里,文月本是要进去点灯的,大少爷却砸了个杯子。”
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众人自然明白。折绾问,“没砸到文月吧?”
墨月连忙道:“没,文月机灵,当时就知道不对劲,站得远远的。”
折绾恍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刕鹤春这般了。
她也不去主屋,只去书房。她还有事情要做。玉姐姐说越王性子文静,越王妃却爱说爱笑,闺阁之中还传出过泼辣两字。
“但他们夫妇很少出现在人前,属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越王的生母位分不高,他自己也无心朝堂,倒是于“奇门淫巧”上很是有些见解。
“刕鹤春本不是给他准备的伴读,是给太子的……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刕鹤春却被指给了越王做伴读。”
两人小时候感情倒是好,长大了才淡淡的。
玉岫道:“我估摸着,越王也许真的是对闽南的地感兴趣。”
她说到这里还感慨:“阿绾,你运气真好。赌马是厉害的,赌马球也厉害,说不得这回闽南的地你也赌中了。”
她之前还只是觉得在小打小闹,但现在却不这般觉得了,“没准,你是点金手。”
点哪里,哪里就成了金子。
她看折绾的眼神都变了,“我要不要拜拜你?”
折绾笑出声,站起来要走,“你要是真信我,桂渊街的铺子就多买点,真不会亏。”
一路上都是好心情。回来心情也好。刕鹤春跟到书房来了。她好笑的看着他颓然的模样,“还在想呢?”
就好像从前他脾气大起来会跟她道:“你自己想想,你难道没做错吗?”
她就会陷入自我审视之中。
等他从外头喝酒回来,却笑着问:“怎么,还在想呢?”
她用了很久才改掉这个坏毛病。
但这句话用在此时此刻的刕鹤春身上十分合适。
刕鹤春闷声嗯了一句,而后坐下,道:“我和越王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是真不懂我做错了哪里。”
折绾便道:“你其实是知晓一些的。”
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闹掰吧?心里总是有些答案的,只是下意识的就替自己隐去了。
刕鹤春发了一下午的脾气,又生了一晚上的闷气,早就心平气和了。折绾说话带着刺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道:“确实是有一些猜测。”
他走到桌子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我一直劝他远离那些门客。”
他估摸着越王就是因着这个生气的。
这话说得很有些沮丧,折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她来了兴致,问道:“你说越王门客不好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能是什么反应,自然是不高兴。
刕鹤春:“可是忠言逆耳,我也是为了他好。”
人总不能不思进取吧?明明他们从小就说好要勤能补拙,明明说好了长大之后要有一番作为,但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想要的走去了,越王却喜欢上了收门客。
他还专门喜欢收寒门子弟。
这些人良莠不齐,好一点的如同袁耀一般已经做官了,坏一点的自己灰溜溜走了,但更多的是仗着越王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知晓穷人骤然富贵的嘴脸就是从这些寒门身上发现的。
但越王却总是道:“他们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这个世上谁容易了?
他跟折绾说了其一,就愿意说其二给她听,“即便是我,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到了子时却还没有睡。我们在宫里,皇子做错了事情,先生打的也不是皇子们,而是伴读。”
他也是替越王挨过戒尺的。
三弟总说他得天独厚,依着长姐的原因得了陛下和太后的欢喜,所以总是头朝天上看。可谁知晓他在皇宫里面受的苦楚?
那么小一个人,就要学着看脸色了,一举一动皆被人看着,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也幸好有越王在,他们两个一块鼓励着对方,这才能熬过去。
他还羡慕三弟呢,“我刚开始也没进宫的,还是母亲说大姐姐一个人孤单,叫我进去陪陪。”
母亲也想进宫去看大姐姐,但怕太后误会。
他听话的进去了,出不来了,母亲却跟三弟道:“你哥哥如今喜欢太后,不喜欢亲娘。我可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三弟就会窝在母亲的怀里说,“我长大之后,肯定只孝敬母亲一人。”
母亲就笑得欢喜,“娘的乖乖。”
但母亲见了他,也会搂着
喊乖乖。只是从听见那句话之后,他便觉得母亲的笑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