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两人却互相有话要说。
折绾一边卸首饰一边率先问,“勋国公……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之前本以为孙三娘的病情算不得很严重,也以为她好了大半。
她以为这样就算差不多好了。但如今看来,病情还是严重的。
折绾当年病的时候,没人当过一回事。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病。但经历过一遍,如今再看别人,比对着自己来,她也算是“名医”了。
望闻问切,不用做全了,她便能断定孙三娘病情没好,还严重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还骗过了很多人。
她以为自己好了。别人也以为她好了。
这事情还要跟玉姐姐细细的说一说。但折绾走的时候,玉岫却不放心孙三娘一个人待着,所以还在勋国公府。
她对折绾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猜到了,这事情是急事,但也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这倒也是。但折绾却想到了郧国公。
郧国公对孙三娘的病是如何想的呢?
刕鹤春还是第一回听她问勋国公。她跟孙三娘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好似还真的没有从他这里打听过什么。他狐疑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折绾:“没有出事,只是问一问罢了。”
许是她神情不好,刕鹤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怨道:“你看看你,你这副臭脾气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但是抱怨完也说:“勋国公这个人是个大老粗,脾气很臭。他之前是打过仗的,但圣上却偏偏将他放在了都察院。”
都察院是御使台改来的,想也知晓勋国公这般的性子刚开始过去的时候心里定然会不好受。但他一句抱怨也没有,直接用了一年时间,将都察院给整改好了。
刕鹤春去都察院晚,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井井有条,没见过当年的盛况,但偶尔听同僚谈及当年,还是很佩服勋国公的。
折绾听得认真,从他乱七八糟的都察院重建过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他其实是个细心的人。”
刕鹤春:“是。”
要是不细心,朝堂上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折绾却想到了以后勋国公被抄家灭族的事情。那个还有些远,她上辈子也只当是听了件惨事,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这是她无能为力的了。
她担心的还是现在的孙三
()娘。能帮的也只有现在的孙三娘。
但有时候她们这些人宽慰她再多(),也许都不如勋国公去解开她的心结。
她的心结在孩子上。
孩子也是勋国公的?(),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他能承担起孩子去世的责任,也许孙三娘心里会好受一些?
折绾抿唇,怔怔出神,又想起了自己和素膳。
她的心结其实在素膳身上。
她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病的。她只是太想睡了。她觉得睡过去也好,还能见一见素膳。要是素膳走得慢,黄泉路上还等着她,说不得还能一块去投个胎。
然后她就去世了。又重回到了十五岁。
她见到了素膳。
她想活下去,她在一点点的改变,她觉得自己好了。
她真的好了吗?会不会跟孙三娘一般是自欺欺人?
折绾深吸一口气,摒弃掉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念头,继而肯定自己:好了的。
她现在只觉得每天都活得精神奕奕。她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她肯定是好了的。
只是这般一想,她就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帮孙三娘了。
——她的素膳活了,孙三娘的孩子却再也活不过来。
她唏嘘起来,喃喃道:“我从前总以为我是最苦的。”
但仔细想想,苦海里面哪里只有她和素膳。
众生皆苦。
刕鹤春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而是还在抱怨勋国公的事情,“他这个人脾气也大,虽然说也受人爱戴,但没有哪个人不怕他的,心里都有大大小小的埋怨,将来他要是真出了事情,除了我,估摸着也没有什么人去帮他。”
折绾本是在出神的,结果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她忍不住道:“你并不会去帮他。”
刕鹤春:“你又知道了?”
“啧,合着在你心里,我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折绾:“我估摸着你会如此做。”
上辈子,勋国公府抄家,刕鹤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好几天也没有出门。
他或许会有痛苦,但确实没有去帮过一星半点,如他所说,都察院里面其他人也没有帮过一点。还是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玉姐姐去帮的最后一把手。
收尸的收尸,打点的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