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大年初三,我太奶奶一早就赶着太爷和爷爷回了趟娘家。
为什么说是赶?
原因无非是太爷和爷爷不大想去太奶奶的娘家。
太爷之所以不大想去,纯粹是因为太奶奶的娘家人太热情好客了。
太爷只要上了饭桌就甭想吃一口米饭,一两指宽的肥肉片子、霉豆腐大小的腊肉坨子拼命往你碗里塞,还有一斟一瓷碗的高粱烧酒,不吃完喝完就是不给娘家人面子。
这就造成了一个局面,太爷每每到了太奶奶娘家后,下了饭桌没多久就醉了睡了,然后醒来脑子还没清醒就继续上桌吃饭,一天到晚跟头猪没多大区别,这种“舒坦”日子太爷实在是无福消受。
而爷爷不想去就一个原因,去嘎公嘎婆家的路实在太远了,足足有二十多里路,按爷爷的脚力一走就是近半天,真的走的脚疼。
从山脚爬到山顶,翻过山岭后再一路斜着下到山脚,太爷们一家三口终于走了一多半路程,也到了一条河边,过了河再斜向上爬到半山腰就到目的地了。
这条河在此处宽不过十丈,但由于处在河流大拐弯处,水却很深很湍急,一个个屋子大的巨石被水流冲刷的轰轰作响,巨石泡在水里只露出小部分棱角来。
被巨石围成的一个大水潭里,那绿得黑的潭水也不知道具体有多深,还不停上下翻涌着,活脱脱一个随时要将落水之人生吞的深渊巨口,此情此景让站在河边陡崖上廊桥旁的爷爷心里直慌。
所谓廊桥又叫风雨桥,离河面有四五丈高,桥面铺了一层木板供人通行,桥两侧有护栏立柱,桥上架了顶盖了瓦可遮阳避雨。
上了桥后,爷爷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就会吱呀作响一声,爷爷低头一瞅,顺着木板间的狭缝就看到了桥下的深潭绿水,在脚下潭水的轰隆作响中,爷爷心里顿时就有点儿慌了。
“啊,妈,爹,下面水潭里有东西,好像是个死人,刚翻到水面上又沉下去了,我看到了”
还没走多远,走在中间的爷爷突然就大叫了一声,随即就踉踉跄跄的一个向后疾退,差点儿就一屁股跌坐在了桥板上。
走在最前面的太奶奶回头一看,爷爷这会儿已经靠到了桥边,双手搂抱住了一根小孩儿合抱粗的圆柱,一脸的惊惧之色。
“小武,啥死人?别瞎说,过桥就过桥,好好走路快点儿过来,别东张西望一惊一乍的,拜年不兴说这些晦气话,知道不?”
看见爷爷抱着圆柱不肯走了,太奶奶冲他招了招手,言语间便朝桥下河里望了一眼。
背着一背篓东西的太爷爷走在最后面,刚才爷爷大声惊叫之后,太爷立马就走到桥边朝河里看了看,随后走到爷爷刚才那位置后,太爷也顺着桥板狭缝往下仔细看了看。
只见桥板正下方的河里深潭中,绿得黑上下翻涌的潭水里,确实有个东西时沉时浮时隐时现,不仔细看分明就是个死人,实则是个桩头浑圆黑主干白的树桩。
“小武,记住你是个出十岁的大男孩子了,胆子大点儿,那就是截木头桩子嘛,大惊小怪的”
看清河里的东西后,太爷不由撇嘴一笑。
虽然只是个树桩,但太爷看了之后还是感觉多少有点儿不舒服,儿子说的也没完全错,确实挺像个死人的。
或许是脚下就是深潭的缘故,再加上背着东西踩的桥板略微上下弯曲吱呀作响,不看脚下河里还好,一看真有些心惊肉跳,太爷此刻也对爷爷刚刚的胆小有些感同身受了,不由也抬头加快了步伐。
过了桥后,太爷们三个人也没坐下歇息,一边嚼着随身带的柑橘和甜面饼子,一边就沿着山路左一拐右一扭的继续赶路了。
临近中午时分,太爷们穿过一长截路边长满齐人高枯茅草的路段后,正式进入了一片大树密布的山林。
“妈,我脚疼,我走不动喏!以后我再也不来嘎公这里了,太,太累人了”
山林里大部分树都成了“秃子”,但还有些树是郁郁葱葱的,又拖着双腿走了一小段路后,一棵绿叶宽大厚实如短剑的大树底下,爷爷一屁股直接坐在了路边石块上,双手不停揉捏着小腿肚子。
“小武,出了这片山林就到你嘎公家了,大部分路都走过来了,这最后一点儿路你抱怨个啥哟?
以后你和你爹都不要来了,我一个人回娘家还自在些,真是的”
脸上通红大汗直冒的爷爷在抱怨,同样脸颊泛红长长喘息的太奶奶,转身驻足看着爷爷,随后又瞟了眼最后面的太爷,嘴里也跟着埋怨了起来。
“媳妇儿,反正快到了,就歇会儿吧!你俩都是甩着膀子走路的,我还背着这么沉一背篓东西呢,我也不行喏”
到了坐地歇息的爷爷身旁后,太爷也蹲下身子将背篓靠在了路边,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枯叶上。
“咳,服了你们俩了”
见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停下不走了,回娘家心切的太奶奶叹了口气就跟着蹲坐了下来,其实太奶奶自己腿脚也酸胀了。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一排坐着歇脚的时候,爷爷揉完小腿肚子揉脚踝,最后一个无聊就随手捡起个脚边的小木棍儿,低着头嘴里哼哼唧唧的就在地上扒拉了起来。
这一扒拉不要紧,还没扒拉几下,爷爷就扒拉出了一颗半球形的野板栗,这种山林里自然生长的野板栗个头都很小,只有爷爷大拇指的指头大小。
“爹,路上有板栗呢,这板栗能吃吧?”
爷爷身子微微前倾将那棵板栗捡了起来,随后两指捏着板栗给太爷看道。
“喔,你咬开看看就知道了嘛!只要没烂没坏肯定就能吃,而且肯定很好吃,又脆又甜,火里烤了更好吃,香的很”
看到爷爷在路上捡到了野板栗,太爷顿时也低头在身边地上落叶里扒拉了起来。
还别说,落叶最下层贴着泥土的位置,这里一颗那里一颗还真有不少小板栗,有的板栗半截身子都埋在泥土里了,太爷还得用手指往外抠才行。
此刻太爷不由的就想起了以前在高荒烧炭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爷爷还在太奶奶肚子里,太爷当时跟铁柱狗剩有德有财还有大把头,都对这种小个头的野板栗钟爱有加,每到晚上烤火都会烤野板栗吃的,可一晃爷爷都十几岁了。
“爹,妈,你们看,泥土落叶里不光有板栗,还有铜钱呢,哟嚯”
就在太爷边捡板栗边遐想的时候,爷爷又大声叫了起来。
太爷扭头一看,爷爷一脸的喜悦之情,手上已经捏了一枚亮闪闪的方孔铜钱,那黄灿灿的光芒跟黄金都有的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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