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峡江之畔,年代久远的挂壁古栈道上,一支马队在蜿蜒前行,马儿的铃铛清脆悠扬,每两匹马之间都夹杂着两三个人。
马队靠后的位置,有几个年轻人正一脸兴奋的边走边聊东张西望,这里面一个身高体瘦的小伙子正是我的太爷。
因为我太爷的名字里带个坤字,所以一直被村里人唤作阿坤,也有年老的习惯叫他小坤子或者坤坤。
这次我大爷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是第一次出来趟道长见识,也算是为后面正式跑这一行做准备。
这次带队的依旧是马队的大把头,是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他也是村里人,所以跟我太爷这帮子年轻人熟份的很。
“阿坤,你们几个在后面都注意点儿!栈道路窄,都别大喊大叫的,说话小声点儿,把马惊着了掉下去了,咱们这趟可白跑了,到时候你们几个都得赔损失的”
被最前面领队的把头吼了一嗓子后,我太爷赶紧给几个同伴儿做了个嘘的手势,大家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阿坤,你看,这江里的水位跌了这么多了。咱们这一带都旱了好久了,我估计呀,再不下雨这青江都得见底了…”
老实了片刻后,见前面把头没回头查看了,和我太爷同行的同村玩伴儿彪子又管不住嘴了。
“小点儿声儿!谁知道呢,不过要是这江里真干的见底了,那可是捡大鱼的好机会呢,也不知道这么大的江里最大能出多大的鱼”
说话间,我太爷又往脚边崖坡下面的青江瞅了瞅。
这崖坡可真陡真高,从自己站的地方往下直到江里,估计得有好几丈高了,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只怕是小命不保了。
再看看已经不算很深的江面上硕大无比的漩涡,以及周围上下翻涌的暗流水浪,我太爷对这条大江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阿坤,彪子,你们几个,看好脚下的路,别到处瞅,一个失神掉下去那可不是好玩儿的,到时候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太爷正要从江面收回目光的时候,自己身后就再次传来了警告声,原来是马队里最年长的张大爷。
张大爷年近六十胡须泛白,曾是马队的上一任把头,现在退下来后也不肯闲着,逮着机会就会跟着马队再跑一跑。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到时候就算死十有八九也是死在跑茶的路上,可见他对这一行有多深的感情了。
就这样,在把头和张大爷一一尾的管束加叮嘱下,这一段长长的挂壁栈道上,我太爷这几个年轻人暂时总算没捅娄子。
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我太爷所在的马队也没打算再走了。
下了又一段栈道后,便在一块山涧旁的平地上歇下了,整个马队连人带马今晚得在此处露营了。
满载茶叶、桐油、棕麻、烟叶这些山货特产的马队,从村里出开始算起直到回村,一趟下来基本都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快一点慢一点也差不了几天。
因为跑的多了,马队中途露营休整的地点差不多都固定了,这山涧旁的平地便是其中一个固定扎营点。
星夜空青江边,大而平整的空地上,整个马队一二十号人分成了两三个小圈子,大家吃着干粮聊着天,累了一天的马儿们也在一旁撒欢吃起了鲜草,这样的气氛还是很惬意自在的。
“你们几个今天一天走下来感觉怎么样?带着你们一起上路,我们马队这时候居然还能赶到这儿,那说明你们腿子劲儿还是不赖的呢”
太爷这一圈儿人,除了马队殿后的张大爷,其他的都是年轻人,我太爷就在其中。
大伙正在七嘴八舌的跟张大爷问东问西时,大把头也临时走到跟前问了大家一句。
“还行,就是脚拐子(脚踝)有点儿酸胀,还有这干粮面饼子没家里的饭菜好吃,有点噎喉咙,哈哈”
面对大把头的慰问,我太爷回答完就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同圈儿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还不停的附和赞同太爷的说法。
“出门在外哪里能跟家里比喔,你们几个呀,跟着多跑几趟就习惯干粮面饼子的味道喏。
放心吧,等到了镇上卖了东西有了钱,大家就可以住客店喝酒吃肉好好玩玩喏”
见这圈儿年青人瞎起哄,大把头也陪着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也给大家交了底,先苦后甜,到时吃喝玩乐不愁。
“大把头,给那几个愣头青说细点儿嘛,好好玩,玩啥啊?”
“当然是漂亮姑娘啊,那水灵劲儿可美了,伺候人的功夫那也是十分了得的”
“那你好好玩儿吧,到时候空着裤兜回去,看你婆娘怎么收拾你”
大把头话音刚落,太爷旁边围坐一圈的中年壮汉们就说起了荤话。
中年壮汉们的荤话一出口,我太爷这圈儿人的神情举动顿时就变了,有竖起耳朵听的,有互相掩面对笑的,而我太爷却有点脸红。
为了缓解自己的脸红难为情,我太爷便继续跟张大爷唠嗑上了。
“唉唉唉,你们几个听的那么带劲儿干嘛?年纪轻轻的不想学好了?
对了,阿坤,你刚才说让我讲啥来着,贩茶路上有意思的事是吧?
那行,白天过栈道那会儿你和彪子不是在讨论青江会不会干么,还别说,它还真干过,那会儿我还下江底去了,我那次是开眼了…”
不得不说,张大爷这一讲还挺有效的,太爷这一圈的年轻人注意力终于不在女人玩乐身上了。
因为张大爷说的事儿,那是真的有意思。
那次张大爷随马队跑茶的路上,正好赶上了青江几十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干涸断流。
当时正好是返程的路上,大家都清闲无事,下力的马儿也都没了负重,遇到这种机会,大家都想着下江里捎点好东西回去。
结果这一趟下江,大家既捞着了不少好货,还遇到了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快要干涸的浅水坑里,竟然有一两百斤大如门板的江鱼,江滩的淤泥里还爬出锅盖大的甲鱼。
此外,还有人在江边的沙石滩里扒拉出了金银锭、铜钱、黄铜罐、玉牌、簪等贵重值钱之物。
最离奇的是,张大爷还亲眼目睹了峡江民众口口相传的诡异“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