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上一世,程稚文是这样的结局……
他的结局,从他们的孙子、当年的亲历者口中还原了。
沈清很难过。
她以为上一世的自己离开后,程稚文应当会修身养性,好好和孩子们在一起,直到自然老去。
她没想到,他是以这样一个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间的。
他当时,该有多伤心,才会选择紧随她去啊!
沈清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泪,将怀表还给老人:“我听说你们后来搬回国了,如今住在哪里呢?”
“我们住在上海。当年程爷爷走后,给我父亲和我姑姑留下遗嘱,将位于上海的两幢洋房留给了他们。如今我们这一支,就住在上海的愚园路。姑姑那一支,住在华山路。”
华山路……
沈清想起当年自己初到上海开厂,就是住在程稚文位于华山路的洋房里。
那幢洋房,可谓也是见证了她和程稚文一段还算甜蜜的过程。程稚文将他们曾经的爱巢留给程希,因为他最疼爱女儿,他把此处留给女儿,应当也是希望女儿住进去,能感受到父母当年在此处住过的点滴和氛围。
愚园路和华山路两处洋房,是程稚文在国内仅存的资产。
他当初变卖了一切支持革命,却还留下这两处洋房,应当是一早就做好了将来留给一双子女的准备。
战争年代,除了她这位穿越者,没有人能知道哪一处是绝对安全,哪一处又会变得不安全。
他早已在国内为后代留好了退路。
或许他早有预见——革命会成功,齐振恒这位大清的朝廷命官,终有一日将荣华不再。
所以他的子女,他要为他们想好后路。
可他做了这一切,却永远只能是后代口中的“程爷爷”。
沈清有一刹那的冲动,想告诉老人家,他们的爷爷,其实是程稚文,可一看到怀表上齐振恒的照片,她又说不出口了。
她强忍情绪,把怀表还给老人:“老人家,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以后我去您愚园路的家中探望您。”
老人接过怀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姑娘,你住哪儿?”
“我就住酒店,我明天就回绗州了。”
“沈家后人如今住在绗州呐?”
沈清点点头。
老人开心道:“那好那好,绗州和上海离得近,咱们可以经常来往走亲戚……”
说着,就去告诉自己的孙子孙女:“当年,我爷爷是绗州府的巡抚,后面又升任了总督……这在当时,是很大很大的官呐……”
孩子们笑道:“知道啦爷爷!您都说了几十年啦!”
沈清也跟着笑了。
“老人家,您父亲和您姑姑,活到几岁才走的呢?”
老人家回想几道,伸出三个手指头,笑道:“我父亲97,我姑姑1o3!两个人都高寿嘞!”
“他们晚年过得可好?”
“好着嘞!我父亲和姑姑,把大部分财产都献给了国家,国家派了人照顾他们晚年嘞!”
沈清欣慰地点点头,最后问老人一个问题:“老人家,那位程爷爷的墓在哪里呢?我想去看看他。”
“在伍德劳恩公墓。”老人家接着说出一个号码。
沈清记起来,翌日打车去了墓园。
她在距离齐振恒墓地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和程稚文的墓。
两个人的墓地紧挨着,经过八十年的风吹雨打,墓碑早已染上岁月的痕迹,被磨得白干净。
沈清献上两束白色雏菊。
小雪花落在雏菊叶上,很快化成水,就像雏菊花的眼泪一样。
沈清站在程稚文的墓前,看着他的墓碑,低低问道:“你怎么那么傻呢?那时候,你身体那么好,可以活到见到新中国的,见到你为之努力了一生的理想……你为什么要那么傻,跟着我一起走呢?”
她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直到去世之前,都没告诉程稚文自己从未来而来,程稚文到死的那一日,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
可他却爱了她很多年……
沈清抬手按了按红的眼眶,解下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往前走了一步,将围巾缠在墓碑上。
她蹲下身,抬手轻抚程稚文的名字,哭道:“今时今日,我还爱着你。这一世,我依旧深爱着你。你放心去吧。”
四周静寂一片,没有人给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