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齐振恒轻敲门板。
沈清回过神,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个时辰后,何飞和老许的马车会来接你去上海,你从上海上船,能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你知道了吗?!”
程稚文咽了咽嗓子,什么都没说,忽然狠抱住了她。
不属于她的湿意,沾到她脸上。
她知道程稚文哭了。
她也跟着痛哭不已。
身后,木门被踹开。
齐振恒冷脸走进来,将他们分开,什么都没说,揽着沈清就往外走。
上马车,离开。
沈清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切,呆坐在马车里。
齐振恒冷脸瞧着她,问:“你最后和他说了什么?”
沈清回神,低低说道:“我让他去天津坐船,逃到国外。”
齐振恒大骇:“如果被朝廷查出来,咱们齐家要被株连九族的!”
沈清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双手。
方才她用这双手抱着程稚文。
“朝廷这知道他从天津坐船逃了,这和齐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齐家的船帮他逃的。”
齐振恒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就算不想着我和你自己,你至少也想着程安程希!”
沈清别开脸:“这和我们没关系,你不要再提起才是。”
齐振恒登时就不说话了。
五日后,沈清独自一人到了上海。
她见到了老许和何飞,得知程稚文已安全上船。
这艘船的目的地是美国纽约港。
沈清放下心来,返京。
饶是内心憎恨太后捕杀革命党,但她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说自己岁数不小了,想为齐振恒再添子嗣,故无法再陪伴太后左右。
合情合理,甚至还关乎到齐家的传宗接代之大事,太后看在齐父的份上,只得放沈清离宫。
她却没立刻去驻地同丈夫子女团聚,而是先去了江州和上海,将所有产业都变卖,仅留下高家的祖宅。
她而后又去广州,找到孙闻,将变卖产业所得的巨额财富都给了孙闻,用以支持革命和女式学堂的持续经营。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驻地,平静地同齐振恒说起送一双儿女前去美国留洋的决定。
齐振恒彼时已任总督,虽然清廷日益式微,但齐振恒的官位,再加上齐家的势力,能让他们在国内生活得很好。
他不理解沈清为何要远渡重洋,带着才六岁的一双子女前去异国他乡过苦日子。
沈清也没告诉他,一年后,八国联军会动侵略战争,以此为节点,在之后长达四十多年的时间里,这里会充满动荡。
她只是平静地对齐振恒说:“这里生意越难做,我想去美国做生意。”
她要去美国继续自己的生意,她要赚钱继续支持孙闻,支持革命。
她从未来而来,她知道自己唯有这条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