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作息跟大部分清朝男人一样,早睡早起。
沈清每次都蹑手蹑脚地进屋去,不吵醒他,天未亮又赶在他醒来离开房间。
因为他晨起时,比晚上还缠人。
这一日,沈清在丝绸庄二楼整理秋季新品。
庄太带着朋友来了,给了她一份请柬,邀请她晚上参加自己丈夫的生日会。
沈清有心结识东南亚的权贵,便应下了这份邀请。
她精心挑选了一件顶级真丝衬衫,仔细包装在礼盒里,带着前往庄家。
入夜后的黄埔街灯火璀璨,庄家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别墅一楼开着舞会。
沈清进了客厅,在人群中找到庄太,跟她挥了挥手。
庄太随即挽着自己的丈夫上前来,为他们介绍。
沈清将礼物送到庄太手上。
庄太没想到她会带礼物,惊喜地抱了她一下,挽着她去认识其他富太太。
一圈走下来,沈清才现,几乎整个上海的名流的妻子都来了。
她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在脑中画出一张关系网,但凡有一条线能触碰到程稚文的理想,她都会格外注意。
而参加这场生日会的,除了太太们,还有她们的丈夫。
女人们在楼下聊天,男人们则在二楼喝酒。
庄太要带沈清上二楼去跟那些男人打招呼,沈清拒绝了。
这些男人的身份,她已经通过他们的妻子知晓了,没必要再亲自去结识这些男人。
生日会进行到晚上十点多,终于要结束了。
沈清没有带伴侣,便陪着庄太一起送客。
她内心感谢庄太为自己介绍了富太太们,不仅照顾她的生意,还令她有机会结识东南亚的人脉。
这些人脉,对程稚文的理想有诸多的帮助。
这也是她能为程稚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想起程稚文生前,在长达七八年的时间里,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可到头来,她却怀着他的孩子嫁给了别的男人。
何飞说,大师看到程稚文的灵魂已经进入他们上海的家中,陪伴她和孩子们。
也因为这样,他的灵魂会看到孩子们姓“齐”,喊齐振恒“爹”,也会看到她和齐振恒那从未成功过的夫妻生活……
想到这些,沈清越的难过,一股沉重的情绪从胃底直直顶到喉咙,堵得慌。
眼眶也烧烧的,很快就模糊成了一片。
泪眼模糊中,她好像看到程稚文了。
他瘦了很多,穿一身白色西装、黑色皮鞋,头戴黑色羊绒礼帽,整个人儒雅、清隽。
坏笑地看着她。
这个笑容,仿佛消融了这八年的分分合合,把她又带回他们初见的那个午后。
那一年,她十九岁,还未生儿育女、没有爱人,浑身上下毫无软肋。
她风风火火地做生意,大大咧咧地爱上他。
她不知他内心的背负,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处境也会成为他的威胁,最终令他亡魂刀下……
如果时光能重来,她一定会在一起去英国的那一年,将他留在伦敦……
那样,至少能够保住他一条命。
“程稚文……”沈清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朝他走去。
“哎沈老板……”庄太拉住她,“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沈清回过神,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再看向那个方向——
白衣男子匆匆离开花园,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我没事,我先回去了。”沈清挣开庄太的手,本能地朝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