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犹豫。
她不想再进乐春阁,现在有人帮她送衣服,她求之不得;可她也确实不想上程稚文的房间,都没生意谈了,上去作甚?
正纠结,就听程稚文说道:“那茶商可还在乐春阁,你确定要过去?”
她心想:程稚文嫌弃她是寡妇,正眼都不瞧她,那茶商可不一样。
与其去乐春阁冒险,不如跟程稚文待会儿。
沈清抬手摸了摸髻间的簪刀,心中略增了些底气,随程稚文进了门。
烟花柳巷的客栈,不时有男女的调笑声出现,空气里都是暧昧的气息。
程稚文推开二楼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
沈清跟着进去。
程稚文没邀她入座,自顾自走到桌旁,倒了一大杯茶水,仰头一口闷了,好像很渴的样子。
锋利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着,喝完了,他抬手摁住领结松了松,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人靠在那儿闭眼吹风。
沈清站着看了会儿,闲聊般问起:“听说你在上海做贸易?”
春菊和她说起的时候,她是不太信他有能耐在这个时代做外贸的,今日一听他和茶商的谈话,才知他可能真有点能耐。
程稚文闻言,侧过脸看向她:“你知道‘贸易’?”
沈清这才想起来,他所认识的原身是个文盲,怎能说出“贸易”这个词儿?至多也就和春菊一样,称“贸易”为“帮洋人做生意”。
她赶紧讪笑着改嘴:“就是帮商户们牵桥搭线嘛。”
程稚文听了,没说什么,又扭过脸去闭眼吹风。
好像真的很不想看到她,也懒得和她说话。
沈清想着自己得搞钱保命,便也无视他的冷待,厚着脸皮吹捧他:“程老板你见识多,依你看,我如何才能把库存的丝绸卖出去?卖到十万两。”
程稚文冷笑了下,没回答她。明显不想理她。
她不死心,继续追问:“你有办法的对吧?能不能帮帮我?”
高家现在除了宅子,就只有库存的丝绸了。这是沈清唯一的活路。
“要我帮你可以。”程稚文转身走过来,在铺了浅蓝绸面桌布的圆桌边坐下。
他抬眸看着沈清,唇角挂着凉笑。
沈清就觉得他在憋坏。
“你回去思考一下,什么东西——它既有丝绸的质感,价格却又只有丝绸的一成。你只要能想出它是什么,并且做出来,那外商定是手捧白银,排着队送到你面前。”
果然只是想打她。
沈清气道:“我要想得出来,我还需要到这里求你?”
她已是看透程稚文不会帮她,不想再跟他废话,当场开门走出去。
突然间,四个字飘进她脑中。
人造丝绸!
沈清在房门口停下脚步。
既有丝绸的细腻和美感,却又价格低廉的布料,就是人造丝!
洋布这种质厚粗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大家都还对它趋之若鹜,而比它手感细腻、色泽明亮的人造丝,岂不是会更受欢迎?
思及此,沈清兴奋极了,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堆在自己面前。
可激动仅维持了几秒,她又犯了难。
人造丝涉及化学工艺提取,这一点,别说高家没有资源,就是放眼整个时代,这个东西也还没出现过。
没有原料,拿什么做出人造丝?
但沈清不想放弃这个生意。
靠销库存还债的希望已经破灭,她只能另找出路,否则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等着掉脑袋还不如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