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抬眸去看谢星阑,又微微摇头,「有谢大人在,我半点不担心。」
这话令谢星阑心头微热,但他眉眼间风平浪静,「你又如何肯定?」
秦缨弯唇,「此番是韩歧作乱,谢大人对付个韩歧还不简单?」
夜色已深,一轮朗月悬在天边,漫漫星斗辽远浩瀚,谢星阑心境舒阔,眼底滑过两分笑意,「你已将大话说给冯昀听,我自也不能失信于一个孩子。」
「那怎是大话?」秦缨欣然望着他,「谢大人从前如何我不知,但如今,确与其他金吾卫大不相同,冯昀看不明白,但其他人必定看得清楚。」
谢星阑握着缰绳的指节微紧,想起他的「从前」,连他自己也生出恍然隔世之感,正月一场大梦初醒时他便比旁人多了先机,但自遇见秦缨,他才真正迎来生。
谢星阑眉眼幽深,直看得秦缨一阵莫名,见距离临川侯府越来越近,秦缨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待会儿到了府门外,你等我片刻。」
谢星阑眉头微扬,「你若是要退还彤华,那你便自己驾车归家。」
秦缨微愕,没想到谢星阑一言便猜中她心思,不由道:「但彤华实在贵重,今日你也看到了,我也不会打猎——」
谢星阑施施然道:「我也瞧出你不会,你既不会,我可勉为其难教你。」
秦缨失笑,「我可不学,你又说防身,但平日里沈珞一直跟着我,我也不必用彤华来防身,再者别人看我行走在外带着一把那般精贵的弓弩,岂不古怪?」
谢星阑不为所动,「带着古怪,那便放在府中,一件小物岂能碍你?」
秦缨摇头,「不是妨碍,是太过贵重,你白白送我,我都无礼可还——」
「谁说无礼可还?」谢星阑眸光微转道,「将你今夜救人之法写成文书予我,便当你还礼了。」
秦缨无奈道:「这怎能算?」
谢星阑颔,「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比彤华宝贵。」
秦缨轻啧一声,见他态度如此,便知这彤华是退还不了了,她瞥了谢星阑两眼,见他眉眼间一片月朗风清,不禁摇头,「谢大人如此盛情,那我只好领了,我那救人之法,明日清晨便送予谢大人。」
谢星阑弯唇,「甚好。」
马车到了临川侯府稳稳停下,谢坚功成身退,与谢星阑一同离去,深夜的临川侯府仍亮着灯火,沈珞与秦广亦在门口相候。
见秦缨回来,秦广上前迎接:「县主终于回来了,侯爷在经室修道,正等着您。」
秦缨应好,先去见了秦璋方才回清梧院,梳洗之后,秦缨不禁又打开了那装着彤华的锦盒,摩挲一阵,秦缨转身去书案写心肺复苏之法,白鸳也忍不住细瞧□□,又轻声道:「这可是供品,谢大人舍得送给县主,可见十分感激县主。」
秦缨微牵唇角,这时白鸳又道:「也是应该的,毕竟没有县主帮忙,谢大人可升不了官。」……
秦缨微牵唇角,这时白鸳又道:「也是应该的,毕竟没有县主帮忙,谢大人可升不了官。」
握的指节一紧,秦缨下一撇骤然拉长了三分,看着这个写坏了的字,秦缨眉头一皱又拿出张纸重写起,写完已是一炷香的时辰之后。
夜色已深,秦缨忙更衣就寝,待陷入沉梦之时,依稀听见窗外淅淅沥沥在落雨,待第二日起身之时,果真见窗外天色阴沉,地上也积了些水渍。
昨夜见秦璋已是后半夜,因此今日用早膳时秦璋才细问双喜班的命案,秦缨道完内情便问:「说玲珑师父当年在宫中红极一时,爹爹是否知道玲珑班主?」
秦璋边用羹汤边道:「知道,爹爹年轻时,梨园教坊还十分兴盛,宫中常有乐宴,这个玲珑的绳伎和杆伎皆是一绝,后来还成了监领。」
秦缨道:「最奇的是她当真碰见了两个模样十分相似的姑娘,白日演戏法之时,连我也惊了一跳。」
秦璋拿汤匙的手一顿,问道:「那二人毫无亲缘?」
见秦缨道「不错」,秦璋也有些叹然,「那的确极有缘分。」
用完了早膳,秦缨正要乘马车去明乐坊,却有吏部的小吏前来拜访,竟是来给她送御前司案使的腰牌,腰牌玉质,上雕刻「御前司案使」五个大字,背面又有她的名字和「敕造」二字,秦璋见到此物,也觉分外不易,待送走小吏,也忍不住捧着腰牌细看。
秦广在旁道:「咱们县主真是独一份的,好些年没出过得御赐腰牌的女使了,虽不属官吏,但也是御赐的名头,以后看谁敢说县主的不是。」
秦璋从前本只想着让秦缨对崔慕之淡了心思便可,却不想如今秦缨不但改了性情,还得了御赐之衔,在探案之道上不输须眉。
他一边老怀甚慰,一边又有些虚幻之感,「好孩子,从前爹爹老是想让你长进,如今你果然长进了,爹爹忽然觉得自己变老了,但爹爹也不拘着你,如今有了这腰牌,你往后想如何探案便如何探案,再无人能拦你,爹爹也不担心你受那些差吏们欺负。」
秦缨明白秦璋之意,从前的她全靠父亲庇护,如今能独挡一面,便令秦璋无所是从起来,她忙道:「女儿如此,全靠爹爹教化,此番陛下给这腰牌,亦是因女儿是您与母亲所出,否则只怕难得这样的虚衔。」
听秦缨如此说,秦璋叹道:「你看得通透便好了,爹爹放心多了,如今虽名正言顺办差了,但你莫要事事犯险,免得爹爹牵挂。」
秦缨自然应诺,父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待见天色不早,她也不多拖延,与秦璋辞别之后,径直往明乐坊去,如今是深秋,雨后天气尤其寒凉,而天穹之上一片浓灰雾霭,似乎白日还要落雨,沈珞快马加鞭,赶到双喜班之时巳时刚过。
她稍有耽搁,谢星阑便已经带着金吾卫到了,此案案在城外,本该是京畿衙门的差事,但既然谢星阑在,自是右金吾卫来查办,谢星阑调派了副将冯萧并翊卫十多人,正在班子里问证,一听秦缨来了,他便亲自迎了出来。
刚一碰面,秦缨便从袖中掏出一卷,「还礼。」